殡仪馆里 丧子母亲反复“救”子
成都市殡仪馆16号告别厅里,停放着一口特殊的棺材。没盖盖子,没有插电,一根输液管伸到粉红色的被褥下,床头吊瓶里的葡萄糖每隔几分钟就冒个泡泡。被褥里的男子叫李强(化名),25岁。8月29日下午1时许,人们在成都火车北站的厕所里发现了失去知觉的他,被当场宣告死亡。
但是,遭受丧子之痛、从大连赴蓉的母亲王凤(化名)坚信儿子没有死,自称行医39年的她,从殡仪馆冻库拉出儿子的遗体,展开了72小时的“抢救”———暴晒、输液、针灸,并拨打120、110百余次……
8月29日下午1时许,清洁工吴大姐在火车北站售票厅的厕所里发现了一名失去知觉的男子,据其身上的证件资料显示,他叫李强,25岁,是武汉一家百货商店的职工。
据成都铁路中心医院的出诊记录显示,医院救护车于下午1时27分到达现场,医生确认患者已死亡。“当时这个男子身上有很多针眼,初步判断是由于吸毒过量,而具体死因,则需要法医鉴定。”随后,成都市殡仪馆将遗体运走。据公安机关违法犯罪信息显示,2002年8月26日,李强因吸毒被深圳警方抓获,随后劳教两年。
李强远在大连的53岁的母亲王凤8月30日一早乘飞机到了成都。下飞机后,王凤立即赶到成都市殡仪馆。
8月30日
她认为儿子没死
当工作人员把李强从冰柜里推出来时,这个风尘仆仆的母亲没有像常人一样失声痛哭,她走近遗体,翻看了儿子的眼皮后,认定瞳孔还没有放大。她说,心跳和呼吸停止不是证明死亡的惟一标准,“现代医学讲究脑死亡。”当天,工作人员在她的要求下将李强推入16号告别厅,而王凤则购买了暖瓶、脸盆等生活用品,守在16号告别厅的门口,展开了她为期三天的“抢救”……
25岁的李强躺在没有加盖、没有插电的冰棺里,身上盖着一床粉色的被褥。王凤看着儿子冻得黑紫的手臂,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给儿子“解冻”!
王凤脱掉了儿子的衣服,用毛巾仔细擦洗一番后,把儿子推到太阳底下。当天的最高气温接近30℃,这一晒就是4个多小时。当她把儿子重新推回16号告别厅时,举起儿子的一只手臂,对围观的人说:“你看,我儿子的手还是软的,怎么能说他死了呢?”当晚,王凤守着儿子,她有些愤怒,她始终称儿子没有死,并且认为是有人把“昏迷”的儿子送进了冷藏室。
8月31日
给儿子输液扎针
王凤认为儿子的生命体征有所好转,她开始疯狂地拨打120叫救护车。成都陆军总医院的救护车先后出动了三次,医生对李强的检查结果均为“呼吸、心跳已停止”。医院急诊科护士长徐朝霞对王凤的“抢救”曾委婉地提出医学方面的质疑,但王凤并不理会。
自称行医39年的她决定“自救”。为了让“深度昏迷”的李强摄入足够的营养物质,她跑到药店买来葡萄糖,给儿子输起了液。“有心跳了,一次86,一次84。”王凤说,她亲耳听到了儿子的心跳。她开始用针头给儿子针灸,一共扎了1200针……
9月1日
情绪一直很激动
下午2时许,王凤给儿子做了人工呼吸,“效果不理想”。于是,她叫了一辆火三轮,来到陆军总医院,打听有无心脏起搏器和呼吸机。购买无果后,王凤来到急诊科,请求医院再派救护车……
9月2日早上7时许,王凤带着哭腔给记者打电话:“我的儿子不见了,如果被强行冷冻,一定会死掉……”但事实是,李强的遗体因为开始腐烂而被殡仪馆强行冷藏。
在与王凤接触的4天时间里,王凤大部分时候情绪激动,记者一直没有机会和她安静地交谈。昨日,记者致电王凤,她三次挂断记者电话,并关机……
多方援助 心存理解的关怀
面对王凤的离奇举动,经历此事的很多部门人员善意地选择相信她是因为丧子之痛所致,并对她进行了多方帮助。
殡仪馆:
熬粥送水,免去了一切费用
成都市殡仪馆的下班时间是下午3时,自从王凤到来,就延迟了很多。昨日,记者来到成都市殡仪馆,馆长林建清有些无奈:“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尽力了,给她熬粥送水,无论怎样她(王凤)都不听劝告。”林建清表示,这些都可以从母爱的角度理解,但她不该如此对待儿子的遗体。记者了解到,成都市殡仪馆已决定免去遗体处置的一切费用。
警方:
耐心开导,复印材料给她
9月3日和4日,王凤先后来到成铁公安处,了解儿子死因以及遗体被发现时的相关情况,情绪一度失控。相关部门负责人张成华和车站派出所民警热情接待了她,听她倾诉,开导她。警察为王凤复印了李强出事时的所有材料。包括两份询问笔录、120出诊记录和死亡证明。
张成华耐心地和王凤聊天,此时,王凤的情绪才稍微平复。昨日,王凤提出要为儿子进行尸检,指定华西法医鉴定中心。
儿子公司:
她不领情,但仍心存关心
“王凤来到成都的一切开销都是我们支出。”武汉某百货商店经理李某称,事发第二天,公司几位领导就从武汉赶到成都。他们在火车北站旁为王凤开了房间,但王凤似乎并不领情。
李经理称,如果王凤要在赔偿问题上与公司打官司,他们只有奉陪。但在得知王凤住院后,李经理表示下午还是准备去医院看看王凤,买点她最喜欢喝的纯牛奶送去。
亲情连线 家人眼中的她
对于众人的帮助,大伙并不清楚王凤领不领情。但为了进一步帮助她,警方、李强公司想到联系她的家人。
儿子女友:
也许是她独居久了
昨日,记者联系到了王凤的弟弟和李强的女朋友付某。目前身在武汉的付某与李强交往了3年。付某称,3年来她与王凤见面的时间不超过10天,对王凤的了解,也是从男友李强处间接得知,她“冲动、固执、要强”。“他们母子的感情很不好。”付某称,王凤30多岁离异后就一直独身至今,脾气非常暴躁。面对王凤丧子后做出的一系列举动,付某表示:“也许是老太太独居久了。”
弟弟:
她性格急躁,此事我们不会插手
王坚(化名)这样评价他的大姐:外向、急躁、办事能力强、不听劝告。对王凤此次的举动,王坚分析说,大姐遭受了丧子打击,加上她有几十年从医经验,所以可能不太相信医院的诊断结果。据王坚说,他们姐弟三人各自在不同的地方,偶尔通过电话联系,关系不是很亲密。十几年中,他只和王凤通过几次电话。王坚说,得知大姐在成都的事情后,他和二弟也多次打电话提出帮助,但是每次都遭到王凤的拒绝。面对性格强硬的大姐,两个弟弟表示不会干涉她的事情。
心理专家
她需要关怀和照顾
对于此事,华西医院心理卫生中心的李静教授说,人们在遇到突然打击时,会产生两种心理反应,一种是臆病,一种是急性反应状态。对于王凤这样的中年女性来说,丧子是最大的痛苦。在遇到巨大的精神创伤之后,王凤表现出精神上的急性反应状态,即通过否认事实来缓解内心痛苦。有的人会在一周左右恢复正常,有的人要更久。李教授说,王凤现在最需要的是照顾和充足的睡眠,什么时候能面对现实还要依据具体情况。
目前,王凤已经接受儿子死亡的现实,围绕在她身边的帮助,仍然没有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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